天道——八大美院研究生作品展

​

文：付晓东

 

    “上观天道，执天之道。天有五贼，见之者昌。“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——《阴符经》

 

   “天”在中国古代是知识经验和巫术宗教的源头，是客观性的自然之天，人格化的宗教之天，统摄性的自然之天，与心性联结的伦理之天。

 

    “道生一、一生二、二生三、三生万物。”一是总体，是根源，是显，是有。二是阴阳，三是组合的关系和秩序。一归于无，无是隐，是“存在”的未分别态，没有话语的界定和介入。道是一种关系本体论在多样物体之上的显现。

 

   “天道”是一个跨越技术、自然、本体论和形而上学的概念，弥合了神话和理性，传统与现代，野蛮与文明，自然与技术，土著与全球之间的关系，在这里我们以本土知识的名义恢复自然的魅力。天道将自然理解为一个复杂的统一的整体，具有一种自然的目的论的倾向。如同拉图尔和斯腾格所提出的“盖亚假说”，把地球比喻成一个自我调节的有生命的超级有机体。生命体与自然环境，包括大气、海洋、极地冰盖以及脚下的岩石之间的能量存在着复杂连贯的相互作用。

 

“天人合一”的神学思想，将宇宙中的万事万物纳入到阴阳五行（既“五贼”）系统中来进行分类和阐释。宇宙模型可以理解为《周易系辞上》所说：“《易》有太极，是生两仪，两仪生四象，四象生八卦。”，在《无极图》中阴阳五行和八卦进行空间上和动态上的相对应，延展于万事万物，互相套嵌，形成一个整体。“纳甲法”用月亮蚀相将十二时辰和天干的时间属性也对应其中。这是一个时空一体化，由内及外，互相翻转，连续运动转化的拓扑式的宇宙结构关系。东南西北四个方位，对应着青龙、朱雀、白虎、玄武四种神兽，同时又代表了天象运转的方位二十八星宿的组群，建立了从天文到地理的统一，而人处在天与地的中心。八大美院在中国的地图上，与封禅五岳所对应四方互相呼应，亦起到凝结汇集天下之灵气的作用。在特定的地理和气候的作用下，所形成的风俗秉性，文脉传统，美学倾向，也将在这次展览里得到展现。

 

五行对应着人的身体不同的内脏器官和能量气脉运行，也对应着不同的动物、植物、矿物、时辰、节气，以及风水。这套来自三千年前的具备天干地支、四方四时、五行六爻的数字卦，阴阳五行相生相克的河图洛书，以及时空认识的消息旁通、贞悔反复、参伍错综等内容，层层叠加形成天地人三才的整体结构流传至今，最普遍的应用是中医系统、数学几何、象形文字和计算机算法。

 

五行说用来描述不同系统互相运动的关系，用其内在性质而形成的相生相克的转化关系。如同计算机算法中，储存器中每一个字应该如何理解，也完全取决于这个字在程序中所扮演的角色。如果用数学的方法来理解，阴阳五行八卦是一个自我循环，没有起始结尾，没有内外的无限循环的环。拓扑学研究几何图形在连续改变形状时还能保持不变的一些特性，只考虑对象之间的位置关系而不考虑它们的距离和大小。拉康也用拓扑学来建构人的精神分析结构，主体从他处接受自己的信息，每个词项都已在其他词项的结构关系中得到预示；反过来，每个词项又都通过其回溯作用来确定其他词项的意义，是一个无意识回路的循环。陈抟的《无极图》被解释为内丹修炼的方法，先天八卦和后天八卦经常拿来推衍一切事物的变化，阴和阳就是莱布尼茨发明二进制所使用1和0，阴和阳之间的变化则是各种抽象性的组合运动关系的规律，，用64卦的卦象的符号作为表征，不断在循环轨道中上下内外连续、翻转、延伸。用四柱天干地支来用解释日常生活的观察和认识的积累，也用于建构一整套庞大的政治统治的象征体系。宇宙之间的天体运行，自然气候的偶然事件，与国家政治的治乱，人的社会伦理道德的命理，人身体内部五脏六腑及血气的运行。《周易系辞上》说：“蓍之德圆而神，卦之德方以知，六爻之义易以贡。”

 

   在八大美院研究生展览中，试图强调一种面向客观世界的自然逻辑，如同老子所说“法天、法地、法道、法自然”，按照一种自然主义的道体的运行轨迹，顺应本性存在发展，用无为和生成的原则进行取舍。另一方面，强调“道由技入”，“技”是“道”的手段、载体，“道”是“技”内在的支撑，技术不断的发展和超越，近乎于“道”，“道”是对技术实践的超越性的追求。庖丁解牛凭借的不仅仅是好的技术性的物件，而是“庖丁所好者道也”，是从物化到神化的过程。对于艺术创作的主体来说，如何认知世界，体验宇宙之间的规律，与自然的驱动性力量相合，如何理解道与器的关系，则是超越了本科生技法学习阶段，研究生所触及到的问题。历代各家对于天道说法及拓展性的回应，涉及到哲学、宗教、政治、伦理、心理学、自然、技术，都作为这个概念的若干背景，希望能过作为结晶的种子，最后结构出千差万别的特异性的个体，在展览的平面上得以作为一个开端性的展开。